怎麼說呢,他的衣櫃是按顏色排列的,襪子分左右放,早上醒來第一件事不是睜眼,而是檢查枕頭角對得是不是剛剛好。他手機備忘錄的分類比圖書館還多,連要不要回訊息都會用 ABC 等級標記緊急程度。
身邊的朋友都說 A 遲早會因為這種龜毛死在愛情裡。這話也不是沒根據,因為 A 從來沒有談過一次長久的戀愛。不是他沒人愛,而是他真的太難搞了。
某天,命運大概是覺得太無聊,給了 A 一場意外的小插曲。
那天他像往常一樣走進他最愛的咖啡店,準備點他固定喝的低脂燕麥拿鐵,少冰半糖,但前面排隊的那個人硬是站在點餐台前思考了三分鐘。
A 眼角抽了一下,心裡那把標準尺立刻開始計算:等候時間已超標 2 分鐘 37 秒,違反他每日耐性條款第一條。
正當他準備出聲時,那人回頭對他笑了一下。
B 的笑容就像一杯不小心多灑了一點肉桂的熱可可,甜得過火但又無法拒絕。
A 愣住了。他不是那種會輕易因為外表心動的人,但 B 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吸引力,像是亂中有序的對立存在。
B 點完後轉頭問他:「不好意思,我花太久時間了吧?」
A 僵硬地點了點頭,然後又立刻搖頭。
「你是不是處女座?」B 突然問。
A 幾乎噎到自己的口水,「你怎麼知道?」
「第六感啦,你的眉毛在罵我。」
就這樣,A 和 B 的第一次對話結束在一杯咖啡與一場眉毛的誤會裡。
沒想到幾天後,B 又出現在同一家咖啡店,而且還主動跟 A 打招呼。
這次 B 換了髮型,穿著一件明黃色的針織衫,對 A 來說太過鮮豔,幾乎可以被列為時尚災難,但奇怪的是,他並沒有覺得礙眼,反而覺得 B 的存在像是一束亂入他計畫人生裡的陽光。
他們開始有點頻繁地碰面,偶爾也一起喝咖啡,話題總是從天氣聊到人生,再從咖啡豆聊到星座。
B 是個雙子座,超級典型那種。
行蹤飄忽、話題飄移,今天想跳舞明天想學日文,後天可能突然想去環島。
A 每次聽完都會眉頭緊皺,然後回家在筆記本上寫下:「交友風險等級:高。」
但他還是繼續跟 B 相處。
某天 B 問他:「你為什麼願意跟我這種人當朋友啊?你不覺得我很麻煩嗎?」
A 想了想:「你是麻煩,但我可以處理。」
這句話讓 B 笑到差點從椅子上滑下來。
漸漸地,他們的關係不再只是朋友。
有一次 B 感冒了,A 用他那超乎常人的細心程度準備了一整袋感冒照護包,連衛生紙都有三種厚度分類。B 看了之後又感動又好笑,說他根本是走路的便利商店。
但也不是沒問題。
A 的控制慾有時讓 B 抓狂,例如 B 說好 3 點要見面卻遲到了 12 分鐘,A 當場臉色比他最討厭的髒衣服還臭。
B 受不了吼了他一句:「你談戀愛還要計時器是不是!」
A 沉默了一下:「如果可以同步手機時間會更準確。」
然後兩人就冷戰了三天。
這三天 A 過得像被拔掉日曆的機器人,連走路都沒力。
他一度想把 B 從他的人生清單裡劃掉,但劃到一半又發現心裡空了一格,像是 Excel 裡突然出現 #VALUE! 的錯誤提示。
他終於鼓起勇氣傳了訊息給 B:「我錯了,我不該讓時間成為問題,我只是想每一分每一秒都和你對齊。」
B 回了一個貼圖,是兩個抱在一起的時鐘。
他們復合了。
但這也不是童話故事,沒人會永遠同步。
B 會忘記他不吃香菜,A 會忘記 B 是不是週末要出門。
他們吵架、磨合、冷戰、復合,一次又一次像是在修一門沒有期末的課。
直到某一天,B 在兩人例行週日約會的時候問:「你有想過未來嗎?」
A 想都沒想就說:「有,你的鞋子放哪邊我都想好了。」
B 笑得快翻掉:「你是求婚還是在排家具?」
A 認真地看著他:「如果我們住一起,我希望每天早上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你,不是我那該死的鬧鐘。」
那天他們什麼也沒說定,但什麼也都決定了。
後來 B 有次問他:「你真的不怕我那麼多變嗎?」
A 回:「不怕,我是處女座,我可以改 excel 表格。」
他們就這樣,慢慢磨合,慢慢適應,然後在彼此無法改變的地方找到一個平衡點。
A 還是會在意時間、在意順序、在意完美,但他學會了在那些在意裡面,空出一點空間給 B 的自由。
而 B,也學會在他的自由裡,為 A 留下一點穩定的椅子。
愛情不總是劇情片,有時更像是把紀錄片剪成浪漫喜劇。
但只要兩人願意一起編輯腳本,哪怕對方是個連拖鞋都分左右的處女座,還是可以甜得像一杯剛剛好的拿鐵。